第18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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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今天,他难得睡了一个好觉。 他好像还是梦到了什么东西,不过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已经忘记了。 但他想,那应该是个很安逸的画面——大树的枝叶在风里摇摇晃晃,还有一道温柔的声音伴着清风飘向他,具体说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,他只记得阳光晒在植物上那种干燥清苦的味道。 “……他状态不好,他需要时间。不是大事儿,但他现在做不了这些,嗯,对,他说想让我陪他出去一趟,那有什么事儿等我俩回来再说吧。好,那这两天麻烦您了。” 言戒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打电话,手指拨弄着阳台那棵小树盆栽的叶片: “对了,那姓林的找见了吗?他到底在搞什么鸡毛?” 齐虹在电话里叹了口气:“联系到了,赖皮一个,说是要钱,说谁给的钱多就听谁的……我在想这事儿要不就这么算了,买他一手造谣生事的道歉函,给个百八十万的,就当破财消灾了。” “不成。这种人,给了一次就有第二次,就是个无底洞,填不完的。而且他这么对江南岸,就真让他如愿拿着钱出去逍遥快活过日子吗?我不想。”言戒轻嗤一声。 “那你想怎么样?” 这种事没法直接和江南岸本人聊,反正现在言戒也算是江南岸半个家属了,而且此人有背景有能力有想法,也是真心为江南岸好,所以现在齐虹解决问题前挺乐意问问他的意见,和他商量着来。 “还不知道,我想想吧,反正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,他娘的,把我江老师弄成这样……还有,谁把这混球挖出来的,那些出损招儿的人,一个也别想跑。” 言戒拿起喷壶给盆栽喷喷水,叹了口气: “暂时先这样,我想想办法,最近网络舆论这块就拜托您了,辛苦。” “没事,都是应该的。”齐虹也跟着叹气: “你……照顾好他。” “嗯,会的。” 言戒挂了电话,从藤椅上站起身,推开阳台的玻璃门,掀开纱帘走进卧室,发现江南岸已经醒了,正半睁着眼睛看着纱帘尾部被微风吹得轻轻晃。 “醒了宝儿?” 言戒立马挂上笑容,过去摸摸他的头发: “想吃什么?” 江南岸看看他,没回答,只问:“刚才在打电话?” “嗯啊,跟朋友聊两句。” “嗯……” 江南岸撑着身子坐起身,低着头安静片刻后,轻轻握住言戒的手: “我们走吧?” “走哪去?” “……”江南深吸一口气,好像要缓和许久才能坦然地说出那几个字: “溱西,西州山。” 言戒一愣。 他记得林地生的博文里提到过,西州山小二石村,是江南岸出生的地方。 他过去抱了江南岸一下: “怎么了?南南,为什么想去这里,能不能告诉我?” “……”江南岸缓缓蜷起手指,像是挣扎许久才开口道: “你要知道阿树是什么样的吗?不止他微博里说的那点。我没和别人说过这些,如果,如果你想的话……” “我想。”言戒没等他的话说完,就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答复: “告诉我。” 正式成为“江南岸”的那天,韦映华和齐虹都告诉他,过去的事都过去了,今天之后,等待他的是新的生活方式,也是新的人生。 所以江南岸七年来总会有意地把“阿树”和“江南岸”分开来,有关阿树的一切都被他锁在心里的小匣子里,只有很少的人知道,谁也不会提起,谁也不会看见。 西州山小二石村的阿树对于江南岸来说,已经像是上个世纪的一场梦了,他也想过自己或许真的可以放下然后忘记那些事,可有些时候人生就是那么戏剧又突然,曾经纠缠他十几年的噩梦在某天重新缠了上来,还把他最想藏住的东西撕开给所有人看。 江南岸认了。 毕竟是他隐瞒欺骗在先,现在被人昭告天下,他也没什么理由感到愤怒和委屈。 他从来没打算否认他作为“阿树”的那十多年。 但他见过很好的爱,所以,他绝对不能接受那个人对他使用“爱”这个字眼。 关于身上那些伤疤,江南岸其实不怎么在乎,所以也不介意把它们发出去给所有人看。 不是为了让人可怜他,也不是想为自己辩白什么,只是想帮“阿树”离开那人的文字控诉,变得更有血肉、更丰满。 如果已经被揭穿了,那不如由他自己来完整展示给所有人看。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。 可是言戒不一样。 言戒不了解他,不知道他作为阿树的过去,在他的警告下还是选择靠近他。 江南岸原本以为这不碍事,反正自己该说的说了,该做的也都做了,他尽了自己的义务,那之后就算言戒知道了后悔了,也再赖不到他的头上。 他原本不必再有负担。 但是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还是变得那么怕,那么怕言戒知道这一切。 怕言戒发现他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,怕言戒知道他曾经原来那么不堪,怕言戒发现自己了解的“江南岸”有很大一部分都只是包装和谎言。 就像是一颗漂亮的夹心糖果,他看上它的外观和表象,费了很大功夫好不容易得到了,可剥开糖纸含在嘴里才发现,糖果只有表面的一层甜,余下的滋味都是令人作呕的苦味。